Eté

Chapter3

 

学期开始了几个星期，一切重归正轨，其最显著的反应，大概就是陡然增加的作业量了。夜色已深，江橘夏困倦地支着头，只觉练习册上的字母变成了一群狂欢的蚂蚁，拼凑在一起怎么看都不像是认识的单词。她无奈地叹了口气，心想，算了，反正没效率，先洗澡去吧。

 

如此想着，她把手机从充电线上拔了下来，屏保上的时钟走到了十点半。江橘夏顺手解了锁，打开朋友圈点了刷新。大抵是春天人精力旺盛，朋友圈此时热闹非常，有吐槽作业难的，有发了下午逛街自拍的，还有人盛赞F大绿化，说学校花都开好了可真好看……江橘夏一串赞点下去，不由感叹今日大学生日常之丰富多彩，自己这样一天到晚囚在学校没个娱乐生活的，反而感觉和高中生没什么差别。

 

正这样想着，屏幕上跳出白蘇的一条新动态。

 

“安利，可看。”

 

那是一条新近上映电影的宣传推送，江橘夏敏锐地在标题里找到了白蘇喜欢的演员的名字，在这个朋友圈高峰期转推，白蘇大概是真的想让它发挥点宣传作用的……只是配文还是和她本人一样冷艳而不可亲狎，说是安利，气场却说不出的慑人。

 

江橘夏想象着白蘇转推的样子，不由笑了出来。她点了个赞，打开推送，发现电影的剧情简介看起来还很有趣。

 

这样说来……电影还没有上映几天，最近系里课业这么忙，也不知道白蘇去看了没有，要不要约约她试试看？

 

正如此想着，手机屏幕上方忽然跳出来一个对话框：“老橘老橘，在不在？”

 

……老橘。

 

这都什么年头了，为什么还有人这样叫自己？江橘夏被扑面而来的熟悉感和年代感搞得有点懵，点进去一看，来聊天的居然是多年没再联系过的发小。

 

联系人看起来是没错，可这过分熟稔的语气，怎么看怎么像电信诈骗。江橘夏迟疑着发了个“老李”过去，顿时得到了对方的热烈回应。

 

“哇你居然秒回，一看就没有好好学习！”

 

“……”

 

这语气却是不像来诈骗的。

 

还没等江橘夏发消息回去问个明白，先有一通电话打了进来，她接起电话，对面传来老妈的声音：“橘子，小李说清明假期想去B市玩，估计去个两三天，你能不能带她四处转转？”

 

江橘夏“嗯”了一声：“她刚才给我发信息了，不过她现在在哪上学啊，怎么会想起到B市来……”

 

“哎呀，这不是惦记着将来考研往那边去嘛，”老妈笑笑：“她现在在S省呢，虽然考研还早，不过去那边玩玩也挺好的，你俩也好多年没见了吧，也能交流交流感情。”

 

“好嘛，”江橘夏看一眼手表，发现已经快到了澡堂关门的时间，连忙掐断话头：“行，我知道了，我自己和她联系吧，我洗澡要来不及了，先挂了。”

 

老妈在电话那头还不忘记嘱咐：“跑慢点，别摔了呀。”

 

×

 

在B市上了一年多的学，这还是第一次要带人旅游，而且是在背包客爆满的小长假。江橘夏洗澡回来，草草完成作业，和发小确定好日期，心中仍是惴惴。

 

她自己平时都不太出门，更可怕的是，她拥有开着导航也能迷路的惊人禀赋，想要带人出去转转，确实是个绝顶难题。

 

江橘夏洗漱完爬上床，揉着眼睛发了条消息过去：“你要去哪玩，有没有想法？”

 

发小大大咧咧的，现在仍是在为即将到来的旅行傻乐：“我也没想好啊，大众景点，什么都行，你带我去哪我就去哪。”

 

江橘夏心中十分犯难，却不忍心拂了她的兴致，只好回复道：“好吧，我明天看一看，列个单子发给你。”

 

发小：“好啊好啊，期待见到你，晚安么么哒！”

 

江橘夏被她逗笑了，不由得也活泼起来：“嗯，晚安么么哒！”

 

话是如此放出去了，真正开始看旅游攻略的时候，江橘夏仍是十分头疼。

 

第二天的精读课有随堂测试，依旧是开了挂的难度，江橘夏被满篇前置的直间宾代词搞得头昏脑涨，无比暴躁地吃完午饭，这才想起承诺了发小今天要列好景点单子。于是下午一点，江橘夏坐在国际关系课堂的最后几排，强打着精神点开一篇B市旅游攻略，旁边某位留学生似是被她锅底般的脸色吓到，回头看了她一眼，连忙又转回去和同伴用母语热火朝天地聊起来，生怕被她注意到似的。

 

江橘夏心想，我看起来有那么凶神恶煞吗。

 

她翻着网页，唰唰地在纸上记下几处地名，一篇游攻略到底才想起自己忘了记游览时长和人均花费。心底的烦躁在这时达到了顶峰，她抬头看一眼讲台上无精打采的老师和写满政治术语的ppt，决定放过自己先睡一觉。

 

正在这时，手机“嗡”地震了起来。

 

江橘夏瞪一眼手机，企图凭满身凛然的杀气让它停止震动，然而那堆金属部件显然没接收到她的怒火，兀自震个不停，震颤的声音中还带着点“你有种把我砸了”的欠扁气质。穷人江橘夏到底咬咬牙，解了锁屏，却见是白蘇发来了几条微信。

 

“你知道那个啦啦操是怎么回事吗？”

 

“哇，你看集群，体育部说今晚就要集合开始训练了。”

 

“忽然想起咱俩今天晚上有通选课，下课一起过去？”

 

……

 

江橘夏燃烧了一上午的火忽然就熄了，她忘记自己刚刚还想把手机砸掉，把那几条微信宝贝似的看了几遍，才小心回复道：“什么啦啦操？”

 

白蘇有点无语：“……你看年级群。”

 

江橘夏依言打开她屏蔽已久的年级群，果然看到了白蘇所说的通知。原来春季运动会将近，各院系要求排练啦啦操，要集体表演。别的院系家大业大，这种活动一般靠自主报名，然法语系人丁稀落，体育部点了点人头，年级里所有女生无一幸免，都得参加，今晚就是第一场训练。

 

江橘夏嘴角抽了抽：“啦啦操……？”

 

白蘇噗嗤噗嗤笑得很开心：“给你看个视频。”

 

对话框里跳出一个链接，江橘夏插了耳机点开，霎时喷了。视频标题赫然写着F大法语系xx级啦啦操实录，江橘夏不忍直视地瞟了一眼屏幕，竟然在那尬舞的方阵里看到不少熟面孔，正是比她们高一年级的学姐们。

 

江橘夏胆战心惊地点了退出，认识以来难得给白蘇发了句语气激烈的话：“什么鬼！！”

 

白蘇哈哈哈乐了半天，才想起来今天的自己也将重复昨天的故事，顿时怂了：“我不想跳。”

 

江橘夏被雷得外焦里嫩：“我也不想。”

 

白蘇：“能推掉吗？”

 

江橘夏：“我猜不能。”

 

白蘇：“好吧。”

 

江橘夏放松脊背，倚到座椅靠背上，视线恰好越过人群看到教室中间白蘇的脑袋。不知为何，那圆润的后脑勺此时透着点低气压萎靡不振的气息，江橘夏有点想笑，心里却还惦记着白蘇“晚上一起走”的邀约，不由有点忐忑：“那就……照你说的，晚上下课一起过去？”

 

白蘇很快回复：“好的。”

 

简简单单的两个字，没什么语气，却是笃定的。

 

江橘夏忽然想起了白蘇昨晚分享在朋友圈的电影推荐，原本被按下去的念头此时又冒了出来，她望了望前排白蘇的背影，在对话框里打下一行字：“那部电影，你已经看过了吗？”

 

一句话打完，她却又怯了，迟迟没能按下“发送”键。

 

这个语气，是不是太怂？看起来不像是邀约，倒是像闲的没事套近乎。江橘夏按下删除，又打出一句：“这几天有没有空，要不要一起去看你推荐的那部电影？”

 

……好像又太活泼了，吓到白蘇怎么办。

 

江橘夏拿着手机，一时间进退两难。手机适时猛震一下，江橘夏手一抖，险些把它摔下去，手忙脚乱解了锁屏，发信息的居然又是白蘇。

 

“对了，我下午下课后想先洗澡，你通选课帮我占个位置好嘛？”

 

信息后面附了个卡通猫表情包，一只大头猫抿着嘴，铜铃似的眼睛里噙着点泪，很委屈的样子。江橘夏很自然地回了个“好呀”过去，才意识到，原来偶尔聊聊天、一起上课这种程度的接触，她已经很习惯了。

 

不知不觉间，关系好像有所前进了。

 

江橘夏的心情奇迹般的好了起来，她把白蘇最后一条信息又看了几遍，把手机塞回书包，心想，算了，约看电影什么的，关系再近一点再说吧。

 

她趴在桌子上，用胳膊挡住脸，小声嘀咕了一句。

 

“C’est l’amour.”

-tbc

 

[敷衍的附赠番外]

 

认识之前，江橘夏不会猜到白蘇是个如此麻烦的家伙。

 

一方面，她擅长催更，在叫嚣“你该更新了”这种事情上无所不用其极。无论是在聊天中忽然来一句直击心灵的叩问：“你的橘酥写得怎么样了”，还是运用润物细无声的暗示手段，发过来一个熊猫头表情包，然后轻飘飘来一句：“你看这熊猫头，长得像不像酥橘……”，各种精神压力无孔不入，把懒人江橘夏硬生生逼到键盘前，自暴自弃大哭：“行行行，不就是恋爱实录嘛，老子写给你看。”

 

白蘇不对江橘夏“恋爱实录”这种用词发表什么意见，却对对方显示出的决心很满意：“爱西啵啵啵。”

 

另一方面，她不喜欢江橘夏太久不回信息。

 

情况通常是这样的，江橘夏趴在键盘前啪嗒啪嗒打了一千多字，捡起手机一看，屏幕上赫然显示着十几条未读信息，她心惊胆战地点开去看，前几条尚且是闲聊：“这个视频笑死我了，你快点开看。”“呜呜呜呜我喜欢李泽言，他好苏。”“狗屁，我不喜欢李泽言了，许墨啵啵啵。”十几分钟之后，白蘇的画风就变了：“垃圾西消失了，自闭了，不理我。”“垃圾垃圾西——垃圾圾圾西。”

 

最后一条像是最后通牒：“你不理我，好，那我也不理你了，再见。”

 

江橘夏：“……”

 

行吧。

 

她赶忙点进白蘇发来的第一条视频，认真地观摩完毕，然后发表意见：“哇那个视频真的好好笑。”

 

白蘇这才幽怨地飘出来：“你终于出现啦。”

 

江橘夏：“刚才没看手机嘛。”

 

白蘇发来一个柴犬的表情包，那愚蠢的狗子向天仰着脸，表情傲慢：“哼。”

 

江橘夏：“……”

 

相同的事情不断地重复着。终于，2019年1月17日晚上，江橘夏一边敲字一边陪白蘇聊天，艰难地写了两千来字之后，白蘇的催更劲头又一次涌了上来：“我的酥橘写好了吗？”

 

苦苦挣扎的江橘夏：“……”

 

她终于怒了。

 

江橘夏的手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：“你有没有良心，真想给你加一个番外，名叫催更鬼才白蘇。”

 

白蘇还没意识到对方冲天的怨气，继续傻乐：“好啊，就这样说定了。”

 

江橘夏在心里暗骂一句说定你个头，继续喷火：“一方面催文，一方面还要和我聊天，不更文说西懒，不和你聊天说西不理人。”

 

白蘇：“……”

 

江橘夏键盘敲得都要陷进去：“横竖都是我的不是咯。”

 

白蘇：“……”

 

后面是一串“我错了”和“对不起” 的表情包，看起来委屈且怂。末了，白蘇又加了句“啵啵西，啵啵啵西。”

 

江橘夏本来就没真生气，看她示好，继续装凶，发了个鄙视的表情，白蘇难得显示出其温柔的一面，继续发着“啵啵啵啵”，最后还罕见地感慨“西对我真好，辛苦西西。”

 

江橘夏：“……”

 

戳我软肋是吧。

 

你真以为我吃这一套？

 

呵，天真。

 

……

 

结果白蘇安生了一会儿，江橘夏还真的把这篇“说好了”的番外打出来了。

 

写完了她有点气，想说自己图什么呢，对着这么一个没良心的家伙掏心掏肺的，那家伙欠她的几张图还没画呢，这样大肆催更，是不是找打。

 

催更鬼才什么的，完全就是被自己惯出来的。江橘夏由此得出一条结论，别看白蘇整天坚持以所谓“酥橘”称呼两人的关系，说到底，明明就是没搞清关系，本应是“橘酥”才对。

 

垃圾酥。

 @球酥 

欠了我几张，我们是不是该算算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