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年更不写手 本质是鸽子

 

【贺红】冰雪奇缘(三)(四)

*贺红双方大学生设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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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 4 ]


X大食堂。

 

时值正午,下课的学生蝗虫似的填满了整个餐厅,筷子相击声掺杂着咀嚼声,奏出一支吵吵嚷嚷的曲子。不知是不是人口密度太大,小小一间没装暖气的食堂,气温竟似比屋外高了许多。

 

“说了请你吃饭,你就这点追求?”贺天手里拿着一只三明治,有些意外地笑了笑:“这和你的早饭有什么区别?”

 

“方便食品和食堂做的饭的区别,”莫关山咬一口三明治,话都说得含含糊糊:“还有,老子什么时候同意让你请客了,吃完饭麻溜地滚。”

 

“毕竟今天的事是我的错,”贺天话说得诚恳,爪子却没那么老实,他无比自然地抬起右手,拂去莫关山嘴角站着的面包屑:“我得赔罪。”

 

“少碰我,”莫关山皱了皱眉,却没把他的手打开,只是不耐烦地把脸测了过去:“说赔罪真是折煞我了,我还欠你钱呢。”

 

方才两人光顾着打闹,莫关山倒是忘了,今天他俩碰碎的假人教具应该不便宜。当时是贺天跟着老师去办公室先道了歉赔了款,自己到现在还不知道欠了他多少钱。

 

如此想着,他啃一口三明治,一边暗自肉疼一边装作不经意问道:“对了,多少钱?”

 

“没多少,”贺天微微笑着:“跟你医药费差不多正好抵消,所以你不用还了。”

 

“……”莫关山有一会儿没说话,在桌下默默踢了他一脚,半晌才憋出来一句:“你觉得我信不信?”

 

贺天眯着眼睛:“你觉得我是人傻还是钱多,这种事情我骗你干什么?”

 

是,人傻,钱多,两条你怕是都占了,莫关山垂下眼睛,想到了一周那个寒风呼啸的夜晚,那人口口声声说着要让自己支付“报酬”,最后却只是喝了一杯赠送的热可可,还提前付了账,找零的五十二元还躺在他莫关山的钱包里,这不是人傻钱多是什么。

 

啊,说到那五十二块钱——

 

莫关山忽然想起,自己直到今天之前都还在找贺天,正是为了把那五十二元还给他,顺便跟他说一声抽奖的事情,如果运气好的话还能打他一顿……

 

可是不知为何,那人现在坐在自己对面,莫关山却一点抡拳头的想法都没有。

 

“行,不说这个,”莫关山从口袋里掏出钱包,闷闷道:“你还记不记得上星期,咱俩一起在后街那小店吃甜品?”

 

贺天点头。

 

“你走的时候忘了拿找零,”莫关山掏出一叠零零碎碎的纸币:“你忘事倒是潇洒,那店员说,点了那套餐还把找零留给另一个人的自动参加店内抽奖活动,奖品是一个蛋糕和两张电影票,我当时也不知道你手机号,所以就留了我自己的……”

 

一把零钱掏出来递到一半,莫关山才忽然想起,自己今天早上买三明治用的就是这里的钱。他的手尴尬地在空中停住,话音也戛然而止了。

 

怎么这么不赶巧。

 

“哦,这样,”贺天倒像是完全不在意,既没抬头看莫关山尴尬的表情也没伸手接钱,只是咬着三明治淡淡道:“你留着吧。”

 

“这本来就是你的钱,还有那个抽奖”他的语气不知怎么的急切起来,像是要撇清什么:“虽然我运气一直差,但万一中奖了也不一定,到时候我拿着那奖品也没什么用,还不如还给你。”

 

“没事,你留着,”贺天冲他笑笑:“也许就有用处了呢。”

 

“不可能的,我能有什么用处……”

 

“那可不一定,”贺天嘴角微弯,指了指莫关山的身后:“你看,用处来了。”

 

莫关山顺着他的指尖回头,目光越过几个排队打饭的学生,正落在人群中一个端着餐盘找位子的姑娘身上。竟赫然是几天前约他吃饭的学妹。

 

“新年正好有三天假期,考试之前还可以出门逛逛,”贺天舔舔粘在指尖的沙拉酱,又瞟了瞟那女生:“试着约约她?”

 

“……”

 

贺天看一眼莫关山,微微笑道:“怎么,你们两个不是那种关系?”

 

莫关山面上一热,看女孩的目光即将转过来,连忙低下了头:“要真是那种关系,我那天拉住你干什么。”

 

声音也不自觉压低了些许,莫关山在桌子下狠狠踩了贺天一脚:“恶劣的孙子。”

 

谁料贺天也不恼,被踩着脚也没挣扎,只是继续嚼着三明治,闲闲问道:“我看那姑娘挺喜欢你的,你也大二了吧,交女朋友不算早恋了。我看她挺好的,可以相处一下试试。”

 

“关你什么事,”莫关山瞪他一眼:“老子不喜欢那个类型的。”

 

贺天挑眉看他,嘴角弧度似笑非笑,眼神带着几分揶揄,像是在说“没想到你还挺挑”。

 

莫关山莫名被他看得心里发毛,强装出的气势仿佛被那人轻易地看穿了,伪装之下的心虚在他带笑的目光中无所遁形,自己明明踩着那人的脚,语气也比他更凶些,但不知为何……总觉得被那家伙压制得死死的。

 

“你们学医的都这么闲吗,”他再也坐不住了,强撑着才维持了面上波澜不惊的神色,莫关山起身拎起书包,回头看了贺天一眼:“就这样吧,我先走了,钱我回头还你。”

 

“不用。”

 

坐着的男人仍是波澜不惊的面容,连嘴角挑起的角度都没有改变。莫关山看着他游刃有余的表情,心中一阵烦躁,他轻轻“切”了一声,将三明治的包装纸揉成一团,丢进旁边的垃圾桶,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食堂。

 

从食堂内到食堂外,不长的路,因他心中不安的情绪,莫名显得很长。

 

直到掀开厚重的门帘,北方冬季的寒风扑到面上,莫关山才终于拾回了几分冷静。他有些疲倦地揉了揉脸,抬胳膊时牵动了腰间伤处,让他忍不住咧了咧嘴角。

 

一声叹息消散在风里,除了他自己,没人听到。

 

“老子他妈的,不喜欢女生啊。”

 

 .

 

贺天回到宿舍的时候,见一正猫在书桌旁边吃苹果,他这迷迷糊糊的室友大抵没什么别的优点,就是牙口好,胃口也好,整整齐齐的白牙嚼着鲜红的苹果,发出清脆的咔擦声。见贺天进来,见一心虚地冲他招招手:“回来啦,吃苹果吗?”

 

贺天点点头,顺手从见一递过来的果盘里挑了一只,送到嘴边咬了一口:“谁刚才说自己有课?”

 

见一咧咧嘴:“我瞎说的。”

 

贺天轻轻笑了一声,并不搭腔。宿舍中一时没人说话,两人对坐着咔擦咔擦啃完一个苹果,见一才一边擦嘴一边问道:“你之前说的那个男生……就是他?”

 

贺天眯起眼睛:“嗯。”

 

“哦,”见一轻声嘀咕:“难怪……”

 

 

 

贺天第一次见到莫关山,并不是在甜品店相遇的那天晚上。

 

要是准确算来,那应该已经是两人的第四次相见了。然而,贺天被那人攥着腕子,看着他眼睛里尴尬的情绪与恰到好处的求助意味,无比清楚地意识到,那家伙并不认识自己。

 

对于这一点,贺天并不意外。

 

然那人攥着他衣袖的手,带着慌乱的表情,以及冻红的鼻尖和面庞,落在贺天眼中,却终于组成了故事开始的必然。

 

 

第一次遇见莫关山,是上一年的初秋。

 

那时贺天在校医院实习,某日即将收工时,老师忽然拍拍他的肩膀,让他在办公室里稍等片刻。原来是对面心理咨询室的门长时间没开,锁头出了点问题,有学生来做心理辅导,心理咨询医生却一时半会儿捅不开那生锈的门锁,只能就近找另一间办公室约谈。

 

贺天点点头表示理解。老师嘱咐他在办公室待到心理咨询结束,把门锁好再离开,贺天一一应了。他知道来参与心理辅导的学生大都不愿被别人看到,他自己也不愿节外生枝,为别人造成不必要的负担,于是从书包里掏出本专业书,转而坐到了书架后。

 

然而他那是怎么也没料到,来的学生咨询的问题竟然是“自己喜欢同性怎么办”。

 

贺天本无意听这场与他无关的心理辅导,注意力却仍是不自觉被吸引了去。翻书的手指停顿了下来,目光投向窗外,看着某个虚空的点,外面那学生略带压抑的嗓音无比清晰地传到了他耳畔。

 

那人说:“我……好像不喜欢女孩子。”

 

他说,他知道自己的取向已经有一段时日了。大学之前,他已隐隐感受到自己与别人不大相同,但家乡是个小城,人人思想都颇为保守。父亲常年不在家,母亲身体又不好,他不知能与谁说,好在当时课业繁重,没时间为这些事情烦心,便先将心中不安压了下去。

 

他说他知道自己这样并没有什么错,但母亲近来与他打电话,时不时提起找女朋友的事情,他这才开始感到困扰,如果让母亲难过,他实在不知如何自处。

 

……

 

等等等等。

 

男生说了很久,似乎也并不期待得到问题的答案,只是想找个什么人倾诉。待他话音最终落下,窗外晚霞已悄然消散,已是灯火初上的时候了。

 

外面两人起身离去,贺天收拾了书包换下衣服,感觉坐了一天浑身都僵硬了。他锁上诊室的门,伸了个懒腰,抬起头来时,却在走廊尽头看到了一个男生的侧影。

 

那人塞着耳机,上身微微前倾靠在半开的窗户上。有晚风带着香樟的气息轻拂进来,吹乱了那人满头的红发。

 

贺天本想上前提醒他已过了开诊时间,让他明天再来,却听那人用满不在乎地语气说道:“妈,你就别担心了。”

 

这声音很熟悉,竟正是方才在室内做心理辅导的那个男生。

 

贺天脚步微微一顿。

 

那男生面上带着笑,青年人特有的凌厉线条都因那神情温柔了许多,他伸出一只手,随便揉了揉自己的红发:“没事儿,钱都够,你保重身体,这两天上课忙,我周末再跟你视频。”

 

不知他母亲在电话那边说了什么,男生噗嗤一喷,又抗议道:“我能拼什么命,你别瞎想那些有的没的了,快休息吧,我可不跟你说了。”

 

话是如此说着,他还是耐耐心心地听完了母亲的唠叨,又嘱咐了好几遍让母亲注意保暖,才挂掉了电话。

 

贺天心底微微一动,却仍站在诊室门口没有动弹。他看着那红发男生直起身,吹了声口哨,而后拉拉单肩背的带子,消失在走廊拐角。

 

那时,贺天以为,他们不会再见面了。

 

 

第二次相遇,是在第二年的春天。

 

贺天所在的院系有与当地养老院的固定公益项目,那是繁花似锦的时节,他穿着白褂带着口罩,与系内其他几名同学一起,为老年人做免费身体检查。贺天忙了半个上午,与第二批同学换了班之后,随意溜达着到了养老院一角的老年活动室,并出乎意料地在哪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。

 

是去年秋天遇到的那青年——只不过这一天,那人戴着一顶帽子,将满头张扬的红发遮盖了大半,只有几撮不听话的头发从帽檐下支棱出来,这样的他竟显得有些俏皮了。那人似乎比去年瘦了不少。贺天站在活动室门口,心里无声地与他打了个招呼。

 

又见面了。

 

那青年正在给一名坐在轮椅上的婆婆喂饭,动作利索而温柔,举手投足间没有任何毛糙的痕迹。

 

阳光,花香,温柔的青年和慈祥的老人,贺天竟觉得此情此景像一幅画。

 

他默默拿出手机拍了张照,这才走上前去,在男生身边蹲下来,温声问道:“婆婆去检查过身体了吗?”

 

那婆婆缓缓转过头来,干瘪的嘴唇轻轻开合:“还……没有。”

 

贺天对她笑笑,拉住她一只枯瘦的手:“那婆婆吃完饭就过去吧,今天X大附属医院来义诊,一直到下午四点才结束。”

 

婆婆点点头。

 

红发青年对贺天的到来显得有些意外,不过面上的讶异也只持续了一瞬,他熟练地喂完最后一口饭,又温柔地擦去婆婆嘴角沾着的残渣,这才站起身来转向贺天:“谢谢您。”

 

贺天道一声不客气,目光投向了那人胸前挂着的牌子。

 

X大,莫关山,XXXX爱心项目义工。

 

许是因为贺天戴着口罩,看不清面貌,又或许是白褂无端给人加了几分成熟气息,那名叫莫关山的青年自然而然地把他当做了同校医院的医生。他挠挠头,冲贺天笑了笑:“医生好,我也是X大的,不过还是学生,在这边做义工。”

 

贺天见他误会,也没有多解释,略一点头,问道:“平时多久来一次?”

 

莫关山扶着轮椅的把手,推着婆婆转了个身:“每周都来。”

 

两人并肩出了休息室。莫关山推着轮椅,步速并不算快,贺天也放慢了步子,和他一起从院子里高大的泡桐树下走过。有紫色的花被风吹落,正挂在莫关山的帽檐上。贺天伸手帮他拂去,又装作不经意道:“在学校课业重吗?”

 

莫关山皱皱眉头:“重,不过还能接受。”

 

贺天谨记着自己“校医”的身份,适时提出建议:“平时就算是再忙也要注意身体,年轻人很多时候都会忽视这些,到时候真的出问题就晚了。”

 

莫关山心虚地笑笑:“是,是。”

 

其实不难发现,他的眼睛下方有浅浅的乌青,正是没睡好的痕迹。

 

贺天见他难堪,又换了个话题:“像你这么年轻的学生,这么会照顾老人的倒是少见。”

 

“啊,这个啊,”莫关山摸摸鼻尖:“我母亲身体不太好,之前在家里照顾过她,所以做起来得心应手一点。”

 

“抱歉,你母亲现在身体好些了吗?”

 

“好多了,早就不再卧床了,”莫关山笑笑:“就是身体还有点虚,不过只要平时按时吃药好好休息,就没什么问题了。”

 

贺天因他这一笑莫名有些揪心,却仍是道:“那就好。”

 

说着,两人已经走到了前院。莫关山与贺天挥手告别,推着婆婆排到了队伍的末尾。贺天目送着青年瘦削的背影融入人群,心底又是微微一动。

 

这次,知道他的名字了,而他仍是不认识自己。

 

 

 

第三次相遇,终于回归是学生之间邂逅的常见套路。

 

大三上学期,贺天只剩下一门选修课,因着一点划水的心态故意选了校医院开办的大学生健康教育,本打算每节课都坐在后排睡过去,谁知第一天进教室,就在教室中间看到了莫关山的身影。

 

他比上次见面成熟了些,气质仍是十分逼人。还没到上课时间,莫关山正捧着本专业书,表情严肃地背着什么。

 

贺天脚步一顿,却仍是背着书包走到最后一排,坐了下来。

 

好巧不巧,第一节课,莫关山就被老师叫上去做课堂展示。

 

贺天的目光从手机屏幕上抬起来,定定地投向讲台中央站着的莫关山。他冷不防被叫上台,似乎有些紧张,但仍是随着老师的指示一步步操作着,把一套包扎流程演示得很漂亮。

 

坐在最后一排本打算摸鱼休息的医学生,不知不觉聚精会神地听到了下课。

 

 

……

 

……

 

 

贺天对自己的性取向早有了明确的认知,亦早已对家人悉数坦白。只是二十多年以来,不知是他过于挑剔,还是命中缘分未到,他始终没能遇到让自己心动的那个人,而那天之后,贺天忽然明白了在意什么人的感觉。

 

尽管那个人本身还很迷茫,而且离自己很远。

 

有时从自习室回来,躺在床上,他会想,如果真的有什么契机能让两人的命运再产生交集,如果莫关山真的能看到他的样貌,能与他说说话,那他便不再会有所顾虑,而会顺遂本心,正式地去接近他。

 

他等了一个学期,从夏末蝉鸣等到秋叶尽黄,又到寒风裹挟着冰雪肃杀了整个校园,那人终于在甜品店外,紧紧地扯住了他的衣袖。

 

这一次,他终于不必有所顾虑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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